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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毛德静
日期:2018-11-06 10:30:03  发布人:tqxy  浏览量:

午夜十二点

 

毛德静

 

 

午夜十点整,我在河边独自沉思,悠悠的夜风夹带着河中的腥臭气味掠过,零星的几盏值班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黑绿色的河流汩汩的走向远方,两岸的树木高大浓密,遮蔽了微弱的灯光,偶有间隙投下一两块光亮,风一拂过影影绰绰平添几分阴森之感。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我被这悠悠夜景牵绊住了脚步,不愿离开。

这条河流贯穿整个城镇,它将城镇分成了两部分,东面是农田农舍小桥流水的人家,西面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街市,这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东面已经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劳碌了一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西面的街市却还是灯火通明,隐隐还有歌声人声与汽车的鸣笛声飘至河边,坠入河水之中随波远去,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句话:那是别人的热闹,与我无关。一想至此,便不免升起些许寂寥之意。我忽然想起了远方的校园,远方的朋友,一时之间很想听听她们的声音。我拿着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打出去,我知道这个时候她一定已经睡了,但我仍旧很想打给她,犹豫再三我还是着魔一般按下了拨号键,“嘟~嘟~嘟~咔”,响了三声之后我醒悟过来急忙挂断了电话,想着希望没有吵醒她。我又换了一个号码,我知道这一次一定会有人接,但她很可能还在上班,果不其然,在我期待又不安的等待了几秒之后,电话接通了,嘈杂的人声一下子涌进我的耳朵里,

“喂?”

“喂,是我,我......”

“我现在在上班,等下再打给你。”

“哦,好吧,那你先上班吧,拜拜。”

“嘟!嘟!”

我有些失落的看着亮起的屏幕,虽说早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免不了有些悲伤,通讯录里的人有很多,但平常没事能打个电话聊个天的却少之又少,在这个时间段能通电话的更是寥寥无几。小学的朋友已经完全断了联系,初中的朋友也已经有些生疏,高中的朋友最是熟络联系也最多,没事的时候可以打个电话聊聊生活,发发牢骚倾诉苦水。而大学的朋友还停留在发消息聊天的阶段,彼此熟悉却并未达到随时电话联系的程度,我可以在QQ上讲讲趣事,说说生活,但却无法随时通个电话聊聊天,因为你不知道这是否会打扰别人,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感情是日积月累起来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个相处几年的朋友与一个才相交不到一年的朋友,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这是人之常情。也正是这种人之常情造成了我现在的困境,黑掉的手机屏幕隐隐映出我模糊的侧脸。

夜晚的风是十分之凉爽的,吹得我整个人的毛孔都欣喜的舒张开来,感受着风进入皮肤,游过毛细血管,跟着血液漂流,最后从另一面皮肤钻出来,带走了身体的疲惫与心中的尘埃,我不禁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它。河堤上枝叶过于浓密的大树有些不堪重负,树枝几乎都垂入了水中,间歇有宽大的树叶打着旋的徐徐降落在水面上,随着波涛起伏着,似一艘小船驶向那不知名的远方,一艘接着一艘,载满了踏上征途的期望与热情,却不知道离开之后反而最为思念故土,看着看着让我有些想要去触摸它的冲动。风中已经隐隐带有冷意,一路卷起路面的灰尘打着圈,河边草丛中歌唱的虫子也已偃旗息鼓,只听见风呼呼吹过的声音,河流汩汩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夜晚的凉意不断地催促着我,无奈只好迈开步子离开这难得清静的地方。因为知道回去一定会被骂,我反而不着急了,摇晃着手机慢悠悠的走着。街道空旷安静,白天的热闹拥挤都已经远去,只留下风肆掠而过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行走,也没有一辆车经过,四面八方都是黑暗静谧的,感觉好像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似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似蚂蚁一般沿着脊椎直升到后颈,似曾相识。

小时候寄住在三姑家里的时候,学校在镇上,每次都是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去往学校,下午四点半才放学,一般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微黑了,偶尔运气好的话会遇到好心的司机叔叔把我带到岔路口,那样的话到家的时候就还很早,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每次轮到我值日的时候我都会比平时晚回家,那一次我又在路上贪玩误了时辰,等到岔路口的时候天早已经全黑了。岔路口之前都是铺着水泥的公路,一路上虽不至于车来车往但也不让人感到空寂,从岔路口开始向前便是铺着不算细碎的石子的土公路,弯弯绕绕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之后才会到家。一路上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家,一面是长满高大树木的山林,一面是公路坎下平坦的农田,山风在周身肆掠着,嘲笑着这个小小的闯入者。绕过两个大大的拐弯之后就是一个斜斜的拱坡,我们通常把这种地方叫做“垭口”,每次走到这个地方我都会小心且快速的走过。垭口的一边是农田,一边是山林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里住着一些与众不同的人,他们生前或受人尊敬或受人诟病,但现在都已经归于一抔黄土。小时候人们总是喜欢说一些现在听来近乎荒唐的话来唬小孩子,什么人死了之后是有灵魂的,会变成鬼,如果你对他不尊敬他就会找上你。走夜路的时候也不可以回头,因为我们的脖子后面有一盏菩萨点上的用来保护你的明灯,如果一回头灯就会灭掉,这样鬼就会伤害到你了。路过死人的坟墓前的时候,也不可以因为害怕就飞快地跑过去,那样鬼就会认为你冒犯了他,他就会生气,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会来敲你的门。大人说的话在我们现在看来只会付诸一笑,说不定还会调侃一下他们的想象力丰富,但对那时候的小孩子还是很管用的,至少我那时候是对此深信不疑的。

垭口拱点最高处的路旁有一座坟,坟墓就在路旁边的坎上,就算我尽量走在路的另一边,也只是相距不过两米的距离,挺直身子快步的走过那块地方,却只顾着离开没注意前方的路面凹凸不平,狠狠地摔了一跤,手里的手电筒瞬间就轱辘轱辘的滚出去好远,那一瞬间心里的恐惧从心脏顺着血管被输往身体各处,脊椎就如现在一般的感觉,似乎有一排蚂蚁在爬动一样难受。趴在原地很久我都没有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的轻了许多,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崩得紧紧好似被石头怪附身了一般,一时之间只有山风细细低语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像机器人一般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身体,僵着脖子也不敢回头,半弯着身子向手电筒滚落的地方小步小步地挪着。明明晚间的山风是冷冷的我却还是出了一身汗,只感觉脑袋被蒸得晕乎乎的,手一触碰到电筒马上一把抓起来就拼尽全力向前跑去,一路狂奔至家里,冲进堂屋里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三姑才放松的舒了口气。那是我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明明是不那么美好的事情我却记了这么多年,甚至慢慢爱上了在无人的夜里四处走动,莫名的享受着那种被恐惧一步一步蚕食的怪异感觉。

两边的山坡上仅存的几点晕黄灯光也咻的一下消失了,路上的街灯从远处一盏一盏无声的灭掉,好像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境一样,这个镇子正在慢慢睡去。凉风带回了我飘入时空另一头的思绪,手机明灭的光芒映出一张漠然的脸庞。午夜十二点,我仍在等待,却再没有一个来电,不管是远处的友人还是近在咫尺的家人。我踩着街灯渐次关灭的节奏,缓缓向着远处早已寂静的楼房踱步,影子在街灯的消失下隐匿又在手机亮起的瞬间重新插着腰跑了出来,跟着我绕进了街边天空照不到的漆黑小巷之中。

 

(人文学院2016级汉语言文学)

 

(选自2018年《晨光》第三期 总第1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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