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故乡
毛德静
十月的铜仁,已进入冬季,草木渐渐枯败,只有桂花还坚持在阵线之上,向我们投递沁人的香气。走在宽阔的行道上,风刮过我的耳际,捎来远方高山上带着寒意的问候,心无端的有些苦涩又有些温暖。即使身处异地相隔万里,我仍然念着你,我的故乡——文峰。
从铜仁这里出发,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到达重庆的主城区,然后换乘汽车经过九到十个小时的颠簸,最终会到达一个小镇,它叫文峰。这个镇子不大,只是在崇山峻岭的夹缝之间成长起来的一个孩子。它有着狭长的身躯,容纳了两三万人在这里安家乐业,它的四肢无法舒展,便向着两边的山坡攀爬,星星点点的房屋在这里拔地而起,炊烟袅袅遮掩了它的样子。
我最喜欢的便是在清晨太阳刚刚冒出山头的时候,于半山坡上俯瞰这个乡镇,不论寒暑。那时的它被浓雾笼罩,于白茫茫之中溢出一缕金线,金线勾勒成的金色的花瓣慢慢绽放开来,镇子的轮廓也渐渐清晰。在日出的东方可见的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再往远处的世界已被浓雾吞噬,道路两旁是白色的三层楼房,房子后面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农田之后是坐落在山脚根下的零星的白色楼房。
金线向前方蔓延,将浓雾切割开来,房屋渐渐密集起来。从主干道分出去许多的分干道,房屋沿着行道建立,多是披着古色的外衣,田格子式的棕色窗户,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翘起的檐角更是增添了一分古味。道路的两旁立着城镇的守夜人——街灯,棕色的柱体给人一种岁月感。街灯是古时候的宫灯样式,方正的体型雕刻着精美的纹路,下面坠着红色的流苏。每当夜晚来临之时,街灯一盏接一盏的点亮,白色的灯光从里面晕染出来就变了颜色,似是黄色又似是红色,是十分温暖的颜色。行走在其间便似乎回到了那个神秘遥远的时代,使人的心灵得到一种超凡的宁静。每到春节前夕,街上就会陷入红色的海洋,街灯们也会十分应景的打扮一番,红色的丝线将相邻的街灯联系在一起,丝线之上悬挂着做工精巧的呈多边菱形状的灯笼装饰,下面坠着一个大大的福字,点点白雪从空中飘落送来春节的祝福,与红色的海洋交相辉映成一幅异常瑰丽的景色,使人恍若置身画中一般。
时间在缓缓流逝,朝阳将浓雾悄然吞噬,再往前看,房屋又渐渐变回了白色的外墙,做回了新时代的贵妇人。在这一片白色之中一抹红色便异常显眼,那是镇上的小学亦是我的母校——希望小学,是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美好。我是四年级的时候转学过去的,原先爸爸在外打工之时我也寄养在亲戚家里,爸爸回来之后把我接了过来,自然也就换了学校,因为小时候有过多次换学校的经历,这一次我没什么排斥便融入进去了。虽说是母校,但真要说起来我也有七、八年没回过母校了。一是没什么时间,每次回家总是莫名其妙的很忙,一天的时间被分成无数块挤着用都还不够;二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去,因为每次在一个学校都待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我对学校和朋友的感情都不是很深,其实现在看来,也就大学的学校是我待过的时间最长的学校了。有许多人都说我的感情太淡,其实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就是我太过凉薄,在学校里我可以和你玩的很好,但毕业后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将你淡忘,只需一年的时间我的记忆里就不再有你的影子,就算再次相见也不会觉得熟悉,这也是我从不会可以回母校的原因,因为它已经变成了我的一段记忆,不再是鲜活的曾经。
小学与我家只相隔了一条街,不到七百步的距离,但我毕业后却从未进去看看,只是每次站在山坡上俯瞰之时远远地看过它。它还是红色的外墙,似火一般的充满生命力,孕育着希望。在校园的四周边缘,沙土掩盖下的树根深深地扎进地底汲取营养,使得树冠浓密宽大,将雨水阳光一并拦截在外,小孩子最是喜欢去树荫之下玩耍。教学楼下有一块乒乓球场地,边上的围墙之上爬满了爬山虎,绿绿的叶子遮住了斑驳的墙壁,频添几分盎然生机。操场的另一边在靠近后校门的地方有一排平顶的房屋,那是我们的音乐教室,门前是一排浓密的树木将它掩映的若隐若现。孩童稚嫩的歌声欢快的飘出教室,飘进我的耳里,是那样的清亮没有一丝阴霾,那是我再也回不去过往时光。这是我记忆中的母校,保留了我认为的最为美好的样子,却也不是我的母校,它在改变我也在改变,我们都已回不去。
朝阳的温暖最终破开了浓雾的封锁,露出了镇子的本来面目。这无疑是一个蓬勃发展中的乡镇,宽阔的街道,热闹的商场,琳琅满目的货物,川流不息的车辆。在揭开面纱的那一瞬释放了它被封闭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商场播放的音乐声,小贩的叫卖声,婴儿的啼哭声,包子出笼的声音,人们吃早餐的声音……所有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就好像从黑白无声的电视切换到了彩色的有声电视一样。这个镇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正显示着它的勃勃生机。
凌晨六点之时,是新的一天的开始,被光芒笼罩的乡镇在我的注视下一点点苏醒,我的心中总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与自豪。这是我的家乡,这是我的小镇,它不繁荣但它充满生机,它不华丽但它踏实实在,它不出名但它在我心中却比任何地方都重要。人看朝阳滋生豪情,看夕阳无限落寞,但现在每当我在校园里看落日之时,心里虽仍然难掩落寞却存有一丝温暖,因为我知道我非是一无所有。在万里之外的那个山坳有一个小乡镇,那是我的故乡,不管我走到哪里,它一直住在我的心里,正如我的心一直在它的怀里。
除了小镇的清晨的朝阳,我也格外喜欢小镇的冬夜。冬天的夜晚,寒风肆掠之时,小镇却自在的热闹着,不曾因寒冷而瑟缩冷清。
镇上的人们有一个固定的习惯,那就是在晚饭后去广场上走走,不论冬夏都不曾变过。原来小镇上只有一个广场,于是每到夜晚那里总是人挤人热闹的不得了。后来小镇慢慢繁华了,镇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于是政府便又加修了两个广场,一个在中学的旁边,一个就在开发区之内。在中学的旁边的那个广场因为紧靠着河道边,夏天很是受人欢迎,总会碰到三两五人成群结伴的在小道上散步聊天,但冬天就不免冷清了一些。原来的老广场到底是作为小镇中心这么多年了,现在已经成了老年人娱乐的聚集地,每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有一群老人在那里打太极拳,练习花鼓,晚上便是跳跳广场舞。而在开发区之内的新广场已经成为这个小镇最受欢迎的夜晚聚集场所了,每到傍晚,小孩子们东一群西一群的聚在草坪上玩耍,男士们则负责照看小孩在草坪上聊聊天,妇女们则在绿地上跳着广场舞,寒冷的冬风也阻止不了她们跃动的舞步。草坪周边会有烧烤摊子围成一个半包围,暖暖的炭火,烤串上刺啦刺啦的白烟,以及弥漫的烧烤的香味总是会吸引一大批顾客,不管冬夏都是十分受欢迎的存在,即使在凛冽的冬风中,几串又麻又辣的烤串下肚后瞬间四肢都暖和了。这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小镇,它使我即使能在冬夜中也能感到温暖。
金秋十月,铜仁这里寒风肆虐如凛冬以至,我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早晨起床之时再不见温暖的阳光从地平线冒出,天空也披上了厚厚的灰色羽绒服,但我却丝毫未觉得暖和反而只觉得压抑冰冷。从寝室到食堂再到教室,短短五六分钟的路程,但我却只觉走了几个时辰之久。将衣服的领子拢了拢,尽量将脖子缩在衣服里,感受着依旧嚣张的钻进领口的寒风,我不自觉地又想到了远方的故乡,想到了广场的烧烤架上烧的通红的暖和的炭火和美味的烤串,想到了家里准备的火红色厚重温暖的被子,想到了红彤彤的冒着热气的麻辣火锅,想到了小小的暖暖的围着桌布的圆桌,想到了冬天早晨街道上人们呼出的雾气,想到了寒风肆掠的夜里温暖的红色街灯……
呐,故乡,你看,我是如此的想念你,你是否也在思念着散落天涯的游子?
(选自《晨光》第107期)
作者简介:

毛德静,1998年生,重庆巫溪人,现就读于铜仁学院,爱好象棋、文字与旅游。北斗文学社社员。